琉璃樹師徒粉。

[金光]一翦梅

※寫給老闆的遲到生賀

※無CP傾向

※主欲星移硯寒清師徒



=正文開始=



 

硯寒清從宮人手中接過那枝花時,俏如來已經離開海境了。

與花一同送到他手上的還有一個油紙包,他展開來查看,復又收進懷裡。硯寒清轉身將灶上小鍋的蓋子打開,嗅了嗅氣味,從旁邊小甕中抓出一把藥材添加進去,小鍋中的湯藥陰沉濃稠,那把乾枯藥材像失事漁船般咕嘟咕嘟沉沒進去,奇妙味道蔓延開來。

那枝花被硯寒清擱在注了清水的六角紫晶碗內,雪白色澤及暗香隱隱沖淡了充盈整個御膳房的苦澀氣味。等待熬藥的時間裡,硯寒清挽起袖子開始清理滿地狼籍,他是刻意做給方才守在外面的寶軀看,明知那寶軀是誰的眼線,但正因如此,才更要做出這副模樣。

約一刻鐘後寶軀衛兵走了,他揭起小鍋蓋子,吞下那把枯葉的湯藥表面浮出泡沫,他小心撈起浮在上面的雜質,底下是清澈見底的淺褐色藥湯。御膳房裡大火蒸騰,即便硯寒清運氣抵禦熱火,卻也免不了擦了擦汗。

他眼角餘光瞥見六角碗裡那枝梅花,思考半晌,便從上面摘取一朵梅,小心翼翼撕下花瓣灑在湯藥上,這才算大功告成。

 

欲星移正往手上傷口塗藥。他沒有發出什麼聲音。鱗王派來照看及監視用的寶軀衛兵站在外頭,稍有風吹草動便會進來查探,而後回秉鱗王。接著等待他的,就會是更加嚴格到近乎守牢規格的警備。

自他醒來後,景況彷彿回到數十年前,那時他受鉅子重創的傷口難以痊癒,於是在浪辰臺養傷數年。現在和那時候也差不多。眼線在房外報告御膳房的狀況,欲星移給自己手擦藥的動作稍頓一下,想像起有著「宛如海底汙泥般的臭氣」的湯藥,實際上喝到嘴裡會是什麼味道。

不過他沒有選擇。即便欲星移有一百種方式可以逃掉湯藥,硯寒清的執著也讓他辦不到。

硯寒清的湯藥和硯寒清本人,以及那枝花一起拜訪浪辰臺時,欲星移剛把手裡的傷藥收好。他垂下寬大袖子遮住那處傷,茶色眼中映出他藏起的璞玉身影。硯寒清端著藥撥開珠簾,清苦氣味聞起來和探子回報的海底汙泥味有所不同。

他看著硯寒清替他張羅藥碗,忍不住嘆了句,「唉,我真是做人失敗。」

「師相說的是。」硯寒清邊忙碌邊謙遜應他。

欲星移頓了頓,覺得這回答很有某個鉅子伶牙俐齒的模樣。看來在他倒下的時候,那鉅子師姪沒少給硯寒清找麻煩。

硯寒清帶來的那枝花還沾著點御膳房的藥味,此刻被插進尋來的花瓶內。白梅在枝頭上綻放,隱隱帶來外境冬雪的味道。

 

藥湯看著清澈,但很難喝、非常難喝,難喝的程度也許真的和海底汙泥有得比。

欲星移突然想起他從前騙過夢虯孫喝藥,當時他誑騙對方那藥喝起來像百里聞香,夢虯孫信以為真,就把藥給喝了。

後來玄玉府那邊傳來小虯龍闖進去大肆破壞的消息,他連忙擱下朝政前往千歲府。

鯤鱗附體的鰲千歲站在餐桌邊,被鱗甲覆蓋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神裡滿滿的無奈卻出賣了他。夢虯孫一張臉上因苦藥而淚花亂轉,手裡卻不停歇拿桌上的甜點塞進嘴裡,臉頰鼓得跟水母似的。玄玉府上的鉛十三鱗和藹笑著,忙不迭端出更多的甜點給夢虯孫,鰲千歲眼神從對夢虯孫的無奈轉為對甜食的痛苦不捨。

 

「師相。」

玄玉府的景象在他眼前如薄暮水氣般煙消雲散,硯寒清的聲音將欲星移拉回此刻。

「何事?」

硯寒清從袖子裡拿出油紙包打開,從裡面取了數片梅乾放進杯中,而後將熱茶注入。他邊倒茶邊說著這梅同花一起送來,梅能斂肺止咳。「據說花是神蠱峰頂梅林今年開得最好的花,而梅乾是夏季時,神蠱溫皇侍女親手製作的,此時食用正好。」

「神蠱溫皇會有這麼好心,看來吾當真錯過不少事情。」

「俏如來放在一起的紙條上寫著,神蠱溫皇請師相別忘記欠他的魚翅。」硯寒清神色自若道。

那杯添加梅片的茶水冒著裊裊白煙,彷彿他還在外境時冬季裡逸出來的煙霧。欲星移喝完藥後端起茶水,端詳一陣子,一飲而盡。唔,沒下毒。

浪辰臺外的月光被窗櫺劃開,在地上鋪成輕淺的白。硯寒清收拾欲星移喝完的藥碗,隨口就說起他上岸遊歷經過。

在欲星移倒下的那段時間,太多事情發生了。

上岸後,他喝過苗疆的風月無邊和中原的雄黃酒、去過神蠱峰峰頂看梅花、見過月凝灣猛獸也吃過牠們、還一不小心被俏如來騙去東瀛跑腿;而中原的飲食和海境相差無多,他在那裡吃了魚翅佛跳牆和包蛋黃蝦米的粽子、聽了李白撈月的傳說、在茶館被雁王設計,失了幾滴鮫人血。

欲星移打斷他,「雁王要鮫人血做什麼?」

「不知道,這你要問俏如來。」

但俏如來不一定知道,知道也不一定說實話。

硯寒清繼續講他的旅程,他講的很仔細、很瑣碎、很慢。欲星移手裡的茶喝光了又倒、放在油紙包裡的梅片緩緩消失。他又想起外境雪總飄得如雨那般滿天都是。

從前某一年,自己於冬季裡往尚賢宮去查閱資料,有一回恰好遇見另一個墨者,年紀和自己相差無多。他不知道對方身分,那墨者也不知見了他什麼模樣,把手裡的油紙包遞過去,當年欲星移還只是九算候補,他打開油紙包,裡面是兩個熱騰騰包子,上面戳著紅色梅花印。他再抬頭的時候,那人已經離開了,徒留一抹青色的筆直背影。

等到了這個時候,他歷經大難無數次、躺在浪辰臺裡被閉關療傷二次,才突然想起來。那該不會是,當年同為候補的鉅子吧。

 

月光照上珊瑚枝頂端時,硯寒清停止話語。

他將師相趕上床休息,離開浪辰臺之前交代換班的衛兵一些注意事項,然後才回到御膳房。硯寒清從懷裡拿出另一封書信,就著灶火搖曳的光閱讀。

俏如來端正的字跡寫著各地界變化,也許怕被攔截之故,整張信紙充滿暗語及歧意。硯寒清閱畢,將信扔進火堆中。

九算與鉅子一同維護九界平穩。這是師相的責任,也是他的責任。

 

遊歷結束那年他將回海境同樣是冬季時分,俏如來抽空送他。

天上下著鵝毛似的雪,分離的鎮外栽滿梅花。他們站在樹下,那鉅子頭頂便落了一朵梅,剎那間硯寒清忽然意識到,這兩者何其相似。

遺世而獨立、凜冬綻放的白梅,和眼前白衣鉅子並無不同──兩者都在譬如萬古的孤獨中,走向那唯一的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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