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樹師徒粉。

[金光]天階夜色涼如水


#原著背景

#雁俏雁無差







=正文開始=




策天鳳帶著個白衣小孩走入庭院時,季夏的翠綠葉片紛紛隨風落下,遮掩了那個孩子白髮的模樣。他對上官鴻信說,這是俏如來,往後便是你的師弟,好生教導他。

然後策天鳳就走了,留下兩個初次見面的孩子大眼瞪小眼。天頂的葉片還在掉,年幼的上官鴻信不是首度當人兄長,但當人師兄倒是第一次。

他拍拍面上表情有些拘謹的小師弟肩膀,微微鼓起胸膛,說道我是上官鴻信,你喊我師兄即可,有甚麼問題都可以問。

小小的俏如來好像不太習慣這種親密,但還是點點頭,乖巧地喊了聲脆生生的師兄。


師徒三人的生活單調樸素,一日三餐由住在附近的師尊友人負責,有時對方也會幫忙師尊處理家務,像是曬棉被、打掃廚房等等,那人也兼職大夫,偶有風寒時便會把脈開藥。

上官鴻信對如此認知的俏如來說,錯啦,冥醫原來就是大夫,不是兼職。他邊說著,把手裡油紙包包著的棗子糖分了一顆給師弟,俏如來似乎是猶豫了下、不大願意拿,但見他沒把手縮回去,終是接下了。

師兄弟倆人便這樣坐在庭院裡,左手吃著糖棗、右手翻書,偶爾還抬頭看看師尊與其友人曬棉被。彼時陽光盛大、四周明亮平和。

俏如來這孩子安靜沉默,鮮少有甚麼情緒。上官鴻信尚是少年心性,覺得師弟悶悶的不說話挺好玩,在對方住進來後約一個月開始,變著方法鬧他。有時拿走他的筆、有時故意在老師面前編造無傷大雅的小謊排擠師弟、有時偷走他的被子讓對方只得跟自己蓋一條被。

但師弟始終不發脾氣,那雙金色的眼珠看著上官鴻信,眼底充滿無奈和一點不服輸,可到底沒有朝他發火,當然也沒有向師尊告狀。

策天鳳卻是火眼金睛看得一清二楚,沒事就讓上官鴻信做做粗活、抄抄書、讓他跑跑腿,分散他過多的精力和好奇心,不讓他去找俏如來麻煩。

這樣一來,上官鴻信又覺得師尊總向著師弟,心理不平衡起來。那個悶悶的師弟有那麼好,值得師尊青睞嗎,說好的一視同仁呢?這種不滿越積越多,有一回策天鳳外出辦事,就出事了。

上官鴻信這次鬧得過分了些,俏如來摔在地上,靜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像以往般立刻爬起來,用責難眼神看他師兄。上官鴻信看他在地上趴了段時間,忽然暴起、旋身揪住上官鴻信領子就是一頓打。

這突如其來的驟變弄得上官鴻信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臉上吃了好幾拳,被打得節節敗退,一個踉蹌、兩個人一起被門檻絆倒了。

俏如來的白髮散落在上官鴻信臉頰邊,那雙金色眼珠終於有了點生氣似的閃閃發光。小師弟坐在他腹部上,一隻手還揪著他的領子、另一隻握拳舉在空中,稚嫩的嗓音有點嘶啞逼問他:你這樣作弄人,還能算是人師兄嗎?還有資格當人師兄嗎?

上官鴻信突然被逗開懷,舉雙手投降,好聲好氣哄道是師兄不好,師兄沒資格當師兄,不然給師弟當師兄好不好?

這下又換俏如來愣住,白髮的孩子支吾半天,也不知心裡想甚麼,半晌後從他身上爬起來,伸手將師兄也拉了起來,趁上官鴻信整理衣服時,垂著頭道歉。

那日傍晚策天鳳和冥醫一道回來,晚飯時見上官鴻信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問他發生何事。為人師兄的孩子張口說他從山上跌下來,不過不太痛,一切都好。

俏如來偷偷給他碗裡添了一塊肉。

後來上官鴻信沒再欺負過俏如來,只是偶爾仍會趁策天鳳沒注意,口頭上鬧他幾句:師兄,今天可別打我。總搞得俏如來臉上一陣羞窘。

 

於是這樣春去秋來、秋去春來,好幾年慢慢的過去了。策天鳳雖然寡言寡情,待他們確實極好,上官鴻信和俏如來慢慢長大成人。

他們冠禮那日,羽國的王族來看上官鴻信,俏如來那端卻說他自幼無父無母。原本上官鴻信還想關心兩句,但策天鳳卻罕見地對他們露出笑容,就好像他真的是個父親一樣,於是兩人開心的要命,上官鴻信又把這事給忘了。

再後來,策天鳳開始透露給他們墨家的事情,並直言自己有意傳位給他倆其中一個。當時俏如來沒作聲,上官鴻信也無。

成為鉅子是個重責大任,也最能回報師尊。

那日夜裡,上官鴻信發現自己榻上的被子不見了,他想不明白好好的被子怎麼會消失,但夜既已深,只能去和師弟擠擠了。

早已成人的師兄弟共用一張床還是太擠,上官鴻信睡得不大好,料想俏如來也許同樣睡得不好。

就這樣模模糊糊到半夜裡,他忽然感覺到身旁人起身,並輕輕晃了晃他。檀香的氣味原本就遍布這間房,這下由於俏如來的靠近,又更濃郁了點。

師兄,師兄。俏如來輕聲喊道。

嗯?

師兄,我們逃走吧。

啊?

上官鴻信一下子睜開眼彈起來,黑夜裡只有月亮的微光,照在俏如來面色上十分慘白。他的師弟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甚麼情緒,此時卻重重壓抑著甚麼似的,一字一字說道,我們逃走吧。

「逃到一個師尊找不到的地方、逃到一個不會再讓師尊擔心的地方、逃到一個你我都能心安的地方--」

俏如來盡力讓自己說的平靜,卻見師兄神色越來越痛苦,他有點慌,卻依然繼續說著,我們逃吧。

逃到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裡的地方。

上官鴻信一貫是開朗樂觀的人,雖有些小心眼,卻也很大度。他看著這個師兄十多年,對此人瞭若指掌,於是也如他所料,對方原本迷茫的神色,在他說出這些唐突的話後,逐漸變得晦暗陰沉。

 

俏如來明白,是自己輸了,但雁王也沒贏。

這個幻境隨心而改,雁王抹去自己的記憶,設定了清醒條件,俏如來則保留記憶,但除去了最看重的親人存在,藉此提醒自己不可耽溺幻夢。

鉅子繼承是一切的終點,然而最後他們誰也沒能殺死誰。雁王即便失去了記憶,也想替俏如來承擔這份責任,俏如來卻也不想他承擔。

他本可以將這個禍首丟在幻境裡,就此解決一個心腹大患。可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雁王成為耽溺幻夢的廢人,因此他縱身跳入這個幻夢,卻因此身陷心魔。墨家鉅子看著無憂無慮的年幼雁王,一看十數載,始終摸不清是否要喚醒他。

俏如來心中清明,這是雁王以身作餌、請君入甕。他料想自己必定不會坐視不管,定會想方設法弄明白他圖謀何事,於是便將自己投入這場幻夢裡,意圖引誘俏如來殺他、進而影響對方;只是俏如來仍然清醒著。卻也沒能擺脫幻境影響。

雁王期待著俏如來受此幻境影響而會有何種決斷、俏如來想著要尋個合適方法處置雁王。但是最終,雁王只見俏如來越發清明的本質、俏如來更加認清自己內心的想法。

如同雁王不讓他死,他也不願雁王死。


月光仍然白慘慘,俏如來看著那雙金眼,明白他已是自己所熟悉的雁王了。

「沒想到師弟會說出這種話。」雁王的嗓音分明與恢復記憶前沒有分別,卻又使人更覺陰冷,「逃跑,師弟想拋下責任逃去哪?」

「……俏如來不知。」

也許天地間真沒有這種地方。俏如來沒有收回放在雁王肩上的手,像是上官鴻信小時候堅持給他糖棗一樣,牢牢地抓住他。

「師弟這是甚麼意思?」雁王看著肩上的手,復又回去看俏如來,微微瞇起眼。

俏如來則面色平靜如同一直以來,「沒有甚麼意思。」

他沒鬆手,雁王也沒拒絕他的抓握。

至此,他們仍然誰都沒能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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