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向
※公子開明中心,過去捏造有
=正文開始=
(1)
雪白僧衣在眼前飄飄蕩蕩,他金色的眼珠也隨著衣角左右飄移,伸手去抓、分明是背對著他的僧人卻靈巧一閃,害他撲了個空。
「什麼情形什麼情況什麼情操!你背後是有長眼睛嗎!」他叫叫嚷嚷起來。
白衣僧者偏過頭,笑意盈盈。
火魔兒沿著側邊幾近垂直的峭壁跳了兩下,輕巧落到僧人前頭,眨眼間又撲到對方面前、要去抓他衣角。那僧人也不如他意,左閃右躲,動作飄忽卻沉穩,好幾次都彷彿入定那樣站穩了身子、待探手過去又遠遠飄開。
那衣角像是刻意與他作對般,輕飄飄揚起又輕飄飄落下,就是不肯安份落入他手中。純魔之血在這攻防中逐漸沸騰,火魔兒眼角泛紅,眼看著就要殺性暴起時白衣僧人倏地站定。
衣角終於被結實握進手裡,與之一同落下的還有令魔頭痛的咒文。頭痛是真的生理上頭痛。
「啊啊啊啊閉嘴閉嘴閉嘴!臭和尚我殺了你啊──!」
僧人至少一個時辰後才停下誦經,彼時他看著抱著頭倒在地上的火魔兒,嘴角笑意不曾褪去,「施主冷靜點了嗎?」
饒是純魔之血,在這數個藍月起落間也硬生生被強迫得聽話了。火魔兒抱著腦袋,姿勢難看的躺在地上,背對著他哼哼唧唧不肯回話。對方也沒和他計較,直接在他身邊席地而坐,捏著手腕上的佛珠便虔心誦起經來,那襲沾染了鮮血和塵土的白色袈裟一角落在火魔兒臉旁。
他又伸手去抓,這回沒有頭痛,也沒有刻意閃躲。臭和尚心無旁騖誦經,絲毫沒有搭理火魔兒的意思──魔伊老母,這個臭禿驢果然心理變態。
沒有人知道臭和尚是怎麼找到魔界入口的。其他魔族不知道,火魔兒也不知道。即使他跟在和尚身邊這麼久了,仍然不知道。和尚到來之前,他在後來的幽闇聯盟內部一座山上,山下是魑魅魍魎旌旗戰鼓血流成河、山上是浮雲飄揚冷風呼嘯沉厚寧靜,火魔兒就這麼每天看雲海翻湧翔騰、變化萬千。
看了整整五百年。
有一天和尚就這麼出現了。從他待的那座山旁邊的小徑出現。穿著純黑袈裟、舉著黑金棍棒,一路用雲淡風輕的笑臉,從魍魎棧道盡頭打將下來。
火魔兒在山上低頭看,發了個沙啞至極的聲音,那和尚倏然回頭、將一隻有翼魔族打下峭壁深谷。人族在一片哀鴻中抬起頭,朝著千尺之上的火魔兒露出笑容。
黑髮金眼的火魔兒醒來,發現自己枕在和尚的黑色袈裟上。
和尚有兩件袈裟,一件黑色、一件白色。黑色袈裟穿上去時整個人變得特別臭禿驢,白色袈裟的和尚則是普通臭禿驢。火魔兒揉揉眼睛爬起來,裝作睡眼惺忪的模樣。魔族哪有可能在一個和尚身邊真正熟睡呢。
臭和尚遞給他熱水和乾糧,仍是那副笑咪咪的樣子。
「休息夠了就繼續走吧。」
「不夠不夠不夠!這麼一點點哪夠,我要睡到沉淪海蒸發乾淨才夠──啊啊啊啊不要念經!」眼瞅那和尚開了口,火魔兒立刻一把抱住腦袋。
「休息夠了嗎?」
「夠了很夠了非常──夠了!」
「那我們走吧。」
和尚站起來,白色僧衣染血的那個衣角飄到火魔兒眼前。
(2)
雪白僧衣在眼前飄飄蕩蕩,他金色的眼珠也隨著衣角左右飄移,伸手去抓、分明是背對著他的僧人卻靈巧一閃,害他撲了個空。
「什麼情形什麼情況什麼情操!你背後是有長眼睛嗎!」他叫叫嚷嚷起來。
白衣僧者偏過頭,一臉困擾。
「策君的氣息太重了,俏如來若不及早應對,恐怕會立刻被策君扔下吧。」
公子開明跳來跳去,跳躍間隨手將一隻六足的魔打落山谷,「好啊俏如來、你竟然居然果然還是在防備我!」
「是Ming太讓人不安了,我support 俏如來。」鬼飄伶抽出細劍,雙首魔族鮮紅的血液潑濺而出如鮮花般艷麗。
「啊、啊、啊──阿飄你竟然變心了、你真讓我傷心!這個臭和尚哪裡好你說啊你說啊你說啊!」公子開明抓住想偷襲俏如來的四手魔族,一棍打得對方臉上皮開肉綻、往旁邊丟下去。
「多謝策君。」呼吸吐納間已經有些喘的俏如來朝他頷首示意,公子開明與鬼飄伶接收到他的意思,提勁躍起,底下俏如來一個聖印‧蓮華拍出去,狹窄山道上的鬼魅魔族紛紛被逼開,更多的是被那股氣勁給帶下山崖。
鬼飄伶落地收劍回鞘,「Ming、俏如來is tired,我們,休息一下吧。」
他們之中唯一的人族出聲反駁,「俏如來不礙事,必須盡早回到中原才行……」
「俏──如來雖然我很敬佩你的毅力但是我贊成阿飄的意見我跟你說如果你在這裡累死了就沒人能回中原了你知道嗎俏──如來啊──」
俏如來斂著眼沒有回答。
他身上的白色僧衣盡是沙塵血色,彷彿輾轉千百年、苦行千萬里。彷彿幾個藍月之前的史豔文。
「Ming,你知道這裡,有哪裡可以休息嗎?」
「交──給我吧!」公子開明收起黑金棍棒,手插腰指著前方漫漫雲霧中的山巔,「雖然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但是這裡的洞有幾顆石頭我都很──清楚!」
藍月之下,和尚一棍棒打碎了束縛住他的鎖鍊。
純血火魔兒跳起來,在生鏽鐵鍊碎屑中重生。那一瞬間強風吹過他的指縫髮隙、萬千氣流拂過他的身體每一吋,混沌世界在睜眼閉目間碎裂又重合、又重新在他眼前立體起來。
那和尚披著雪白袈裟蹲在面前,劍眉星目,眼含祥和笑意望著他,問道你願意帶貧僧去魔界嗎?
重獲自由的火魔兒當然──不願意。
俏如來躺得很不安穩,總是翻來側去,鬼飄伶抱劍在洞口守夜,而公子開明靠著石頭閉目。這裡誰都沒有真正安心睡著。
「Ming還沒有睡著吧?」
「NONON,你猜錯囉,我已經深深的──睡著囉。」
「那就用夢話回答我,也沒有關係。你怎麼,會知道這裡的地形?」
「當然是因為本策君足智多謀才比天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魔和啊~」
「唉,你又在,騙人了。難怪俏如來不相信你。」
「鬼飄伶說的是。」
「俏──如來你不是在睡覺~~」
「俏如來在說夢話,策君無須芥懷。」
鬼飄伶笑聲低低地從洞口處傳來,混在外頭一大片鬼哭狼嚎裡。
藍月的寒芒映在金色頭箍上。
火魔兒指著他口中柔弱不堪一擊的人族破口大罵「出家人可以作這種缺德的事情嗎還是對本魔這種高貴的純血魔這麼缺德你說你這樣對嗎缺德臭禿驢──」
於是和尚又念了一次經文。
被套上金箍的火魔兒哀嚎一聲,繼續上演一刻鐘前才消停的抱頭打滾戲碼。
最後他屈服了。「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種妄自尊大的言論,等到魔界他就會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吧。
一人一魔就這樣蹲在高峰上,任雲海變化了一宿。和尚的白袈裟在月光下泛著冷冷光輝,那是火魔兒脫出枷鎖後記得的第一個,甚至稱不上是顏色的顏色。
他們沒能休息太久就起身繼續前行了。一來是俏如來堅持、二來則因為此地確實只宜稍作休憩。魍魎棧道上的魑魅鬼怪並非普通魔族中人那樣擁有自我意識,更像是接近魔物那樣的存在,絲毫無法用道理溝通。
兩魔一人打將下來,就是有通天體力也感到吃不消。公子開明為首,在前頭領路,邊打邊想起上一回來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麼累啊?
和尚雖說要去魔界,走的卻沒有火魔兒想像中快。
更像是一種旅遊,悠哉悠哉的步伐讓火屬性的魔相當受不了。
悠哉到……和尚頭髮都長出來了。
火魔兒繞著他轉,一頭黑髮、劍眉星目的和尚,就算以魔族標準來看也挺不錯的。
『和尚啊──我看你長這麼張臉,就別剃頭好了。』
『嗯?此言何意?』
『在魔世,有頭髮的比沒頭髮的還要安全一點啊。我這是為你好耶~』
『是這樣嗎?』和尚摸摸自己長長了的頭髮,那臉笑意轉成了些微困惑。
火魔兒開始覺得有趣。他抽出和尚袖內戒刀──對方竟毫無反抗任他伸手進袖內──開始在那人髮上大肆玩鬧。
『這種髮型在我們那裡很受歡迎喔──』
『莫不是誑貧僧?』
『絕對不是~』
所以他們一直走得很慢。
看盡天蒼雲野、看盡霧染霓霞、看盡山峰料峭。
(3)
雪白僧衣在眼前飄飄蕩蕩,他金色的眼珠也隨著衣角左右飄移,伸手去抓、分明是背對著他的僧人卻靈巧一閃,害他撲了個空。
「什麼情形什麼情況什麼情操!你背後是有長眼睛嗎!」他叫叫嚷嚷起來。
白衣僧者偏過頭,笑顏蒼蒼。
十萬八千里,走著走著也就完了。
公子開明把俏如來帶回人世,有那麼一瞬間想起了迦諦聖衣原來的主人。
老和尚躲開他的手,身形靈巧一如當年。
那時候他已經跟在老和尚身邊太久太久了。無數個藍月起落、歷經無數魔的生死、聽遍無盡經典唸誦。這一切的盡頭,也是老和尚的盡頭了。
『火魔兒。』
『幹──嘛?』火魔兒歪頭看他。
老和尚坐在他當年栽種的菩提樹下,面色寧靜撫摸著手裡的柔軟袈裟。『貧僧給你取個法號吧。』
『我──不要不要我不要!叫玄什麼的一聽就很有問題啊你想害我當不成魔嗎!』
『喚你公子開明如何?』
純血火魔兒瞇起眼,『嗯──?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的?』
『傳說中的開明獸九首九面,在崑崙擔任守門之職。你被鎖在那個地方,並不是意外吧。』
『證據太薄弱囉──』
『只要答案是對的,證據薄弱有什麼關係。』
『那要是答案錯了呢?』
『你的反應已經證明我是對的了。』墨家九算‧玄奘大師斂目微笑,他手底下的經文袈裟上,金色梵文微微閃著光芒。
火魔兒睜著金睛看他,與黃金文字的光輝相呼應,像是在爭奪著什麼,『就算你是對的,你想讓我做什麼?』
『戒心三悟記得嗎?』
『悟空、悟能、悟淨。』
老和尚滿足地嘆了一口氣,『那就足夠了。』
他的神情過於平靜,火魔兒有不好的預感、『和尚──』
十萬八千里,走著走著,也就完了。
九九數完魔滅盡,三三行滿道歸根。
『貧僧……願此佛聲渡塵界,三千娑婆皆悉聞。』
『你、』
『公子開明,你可應我?』
應了法號,便入法門;應了名諱,便入墨家。
火魔兒從來沒有不知道如何說話過。開明獸九首九思,卻仍不敵死亡。
在認知到這件事情的瞬間,他頓悟了。
十萬八千里、九九八十一難,不過都是轉瞬一逝。
『公子開明。』
那魔張了張口、『──我在。』
老和尚心滿意足地地垂下眼簾。
一代大師,撒手人寰。
(4)
公子開明在原地蹦蹦跳跳轉了三圈,對著河面倒影又抹抹臉,換了一張又一張的臉,最後在其中一個面孔上定格。
一身雪白、滿頭黑髮、劍眉星目。
就是他了。
雲海過客搖搖扇子,轉身大步踏上木鳶。
夢鎖瓊樓枕無憂,千古流芳別寒秋。
夕照雲舟恨歸晚,幾度爭鋒幾度休。
喧鬧擾紅塵,也不過……雲海半宿。
(完)
好久沒寫東西了,練手感。錯字&bug等我睡醒再修。
西遊記本傳我站的是行者師父來著……求不報警(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