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樹師徒粉。

[金光]弈棋

※原著背景

※齊神籙22相關

※師兄弟無差

※可以跟[金光]葬禮一起看





=正文開始=




●秦橫雲

秦橫雲當上盟主那一天,尚同會中原總壇死了七成的人,他在一片積弱不振的氣息中接下前任盟主的位置,接任典禮現場死氣沉沉,平時耀武揚威的群俠個個垂頭喪氣。他在台上致詞時,如同所有新任接班人會做的那樣,細數尚同會的歷史和歷任盟主功績,給予他們盛大而公正的讚譽。玄武真道建立的慰靈碑是少數在平亂後沒有被剷除掉的遺物,不得不承認那東西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有用。秦橫雲帶領僅存的群俠在慰靈碑前點香祝禱,將那些過世弟兄的名字刻在碑石上。

但他是知道的,在這些戰死的人裡面,有現場所有人的弟兄、有他們的親人、有他們的愛侶,他們會被所有人記得思念,唯有一個人不會。

俏如來的聲勢足以在玄武真道風頭最盛時穩住尚同會地位,但卻不足以成為誰心中的唯一。他是知道的,在這些戰死的人裡面,只有俏如來不會得到誰最一心一意的祝禱。因為他是天下人的墨家鉅子,而不是弟兄們的尚同會盟主。慰靈碑上的名字個個都鮮明清楚,在一片片的經文中承著檀香飄送上天。

接任典禮完畢後,秦橫雲挑選了幾個心腹,就像是當年俏如來挑選他成為自己的心腹一樣,然後便回到自己的屋裡休息去了。

他曾是俏如來最得力的左右手,是為尚同會前盟主分憂解勞的存在,而現在,這些憂勞都要他自己一肩擔起了。窗外陰暗的烏雲遮住了夕陽餘暉,金黃的光芒鍍上暗影,籠罩在他的臉上。新任尚同會盟主確認沒有人在附近,悄悄從暗格裡取出一個小瓷瓶。

俏如來有時候喊他秦橫雲,有時候喊他秦壯士。那個人有一顆八面玲瓏又心懷善意的心,總是穿著白色的僧衣,手持天底下最大的權力卻又不用,彷彿站在深淵邊緣戰戰兢兢。他滿懷慈悲、又滿腹算計。他的前盟主戰死前將這個小瓶子和計畫一起交給他,那個時候秦橫雲的心情無疑是複雜的,他因深受盟主信賴而感到驕傲,又為了這個計畫的沉重而感到心驚。

『秦橫雲,這是只有你能做的事情。』

俏如來說這句話的神情十分平靜,好像他方才說的不是個驚世計畫。現在回想起來,俏如來似乎總是那樣子的。看上去一切盡在掌握中,諸如樂銘觴之流便會看不起這樣的態度,卻不知他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下的決定。而這些決定最後的獲益者,都並不是他或會內弟兄。可是要坐在尚同會盟主這個位置上,怎麼能做不獲益的事情呢。甚麼樣的人,才願意在這個位置上,不去做能獲益的事呢。

「盟主,能在你手下做事,我很高興。」秦橫雲沒有辜負俏如來的信任,他將那瓷瓶內的液體一飲而盡,窗外夕陽堪堪落下,夜幕將啟。

翌日,新任盟主秦橫雲帶領經歷過大清洗的尚同會改制,使人員編制更加簡潔,也淘汰了許多見風轉舵的小人。能夠這麼輕易汰劣,還是歸因於此役的大損失。秦橫雲從那之後,再也沒想起來過俏如來交付的計畫。

 

●樂銘觴

樂銘觴最後一次接觸俏如來的時候正是臘月冬末,玄武真道被平定,各山門逃的逃、散的散,向尚同會搖尾乞憐者有、自此收手不再涉足江湖事者有、全門派都死於平定之戰者也有。玄武真道既滅,尚同會也容不下他,樂銘觴那時候正在酒樓上喝酒,用他身上僅存的幾枚錢,喝得是手上能買到最好的酒。冬雪在地上積起一層銀白色,有一個人披著雪花而來,帶著一身寒冷凍氣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

樂銘觴抬眉,露骨地打量那人,嘴角彎出一抹諷刺的弧度,「喲,這不是前盟主嗎,你現在是幽靈還是替身啊?哦我知道了,那個埋在慰靈碑下的人是替身吧,你這種位高權重的人,怎可能衝在第一線呢,當然是交給替身去衝鋒啦。」

「俏如來確實是衝在第一線。」

「口說無憑,誰知道你是真的有衝在前面。就算真的有好了,你現在好端端在這裡,若不是我發臆病,就是你確實讓一個無辜的人替你慘死了,這總沒錯吧。」

「樂壯士觀察入微,的確是你說的這樣。」

樂銘觴眉眼間的不屑更加濃厚,「那麼假死的盟主找我,有什麼事情嗎?你需要一個『因為你』而無處可去,流落街頭,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注意到的新替身嗎?哦唷,能為前盟主而死,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啊?」

「這是誤會,俏如來並不打算找你當替身。」

對面的人口中「替身」二字隨著鵝毛似的細雪飄下來,融化在逐漸漫漶開來的天寒地凍中。

「樂銘觴,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俏如來的聲音十分平淡,彷彿在唸書稿上的文字,「你擅長挑起下位者對軟弱上位者的不滿,如同你對靳鉛華做的那樣;你也擅長在安定中尋找一個能夠讓人抒發惡意的對象,如同你對澐主做的那樣。你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在這些衝突中找到最有利自己的位置,風風光光、耀武揚威,當『大多數人』中負責出聲的領頭。」

「哦,看來前盟主對我這種小人物知之甚詳啊。怎樣,現在是想要清算前帳嗎?」

「不,恰好相反。」那個人道,「我想僱用你。」

「嗯?」樂銘觴持杯要喝的手頓在空中。

「你這種人,我見的多了。你的需求無非是安逸快樂,力求意見在團體中占據多數,且能夠左右地位比你高者的決策。但若是讓你當上組織的最高領導,反而不是你的希望。」

「沒錯。人活在世上,就是要快樂。我只為我自己而活,你們那些智者聖人的嘴臉太虛偽了,明明佔據高位,卻什麼也做不到,空握權力而無作為,那為什麼不給真正能做的人來呢,我就是那個可以決定誰是『有能人』的人!」

「這點俏如來深信不移,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被你說服。」俏如來沒有持杯,他的手從斗篷中伸出來,白皙如雪又如骨,「我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我能幫你擺脫慕容家的壓迫,也能助你逃離尚同會和玄武真道靳鉛華派的追擊,甚至能從胡山人手下保住你。」

「哦?這麼好的事,交換條件是?」

「我要你做我的心腹。」

冷不防一陣寒風吹進酒樓廊簷,掀起那人面上的帽兜。翻飛白髮下的金眼像是搖曳著焰火的光芒,卻又平靜若千年深潭。

「你、……」

「你與他人不同,這是訂金。」那隻手伸回斗篷內,一錠光澤閃亮、成色上佳的白銀暴露在冷空氣中,樂銘觴撲上去,耳邊傳來俏如來的話,不過他沒心思聽,他正忙著打量那貴重的訂金。「收下了,你就是墨家鉅子的人了。」

等到樂銘觴終於看夠那閃閃發亮的寶貝,他才想起自己未完的話。

「你好像跟以前不同。」

只是轉頭四顧,哪裡還有俏如來的影子呢。

 

●落拓子

詐死逃脫以別的身分活下去這種事情比比皆是。最近的案例就有苗疆軍長鐵驌求衣偽裝成軍師御兵韜,是以俏如來未死也並不是什麼太過稀奇的事。饒是如此,對落拓子而言,再度見到「死而復生」的俏如來,心中仍是百般不樂意。

「好友何必如此表情。」

「唉呀,小生有表現出來嗎?」

「好友心中果然對俏如來有所誤解。」

「肯定、絕對、百分百不是誤解。」

「見好友與策君似乎相處融洽,俏如來也為你們感到開心。」

落拓子感到書箱中的槍正蠢蠢欲動,不,蠢蠢欲動的其實是他想將這人狠狠痛毆一頓的心。

當初尚同會由俏如來領軍,犧牲在前線,藉此激勵了尚同會士氣打出不可能的逆轉勝,雖然損失慘重,但也恰好將組織內的烏煙瘴氣一掃而空,對於尚同會的長久發展來說,不可謂不正向。

但人心不能用組織發展來衡量。

「盟主此招雖高明,卻是破釜沉舟之招啊。」

「此事俏如來早已明白。」

「盟主是說,你明白此後再也無法以俏如來之名出現在他人面前,終生無法以真面目示人。最重要的是,此後令尊史艷文再也無法於他人面前提起他的長子,天下皆知史艷文失去兩個兒子,他的餘生都將如此回覆別人。」

「軍師與叔父皆以面罩示人,然而他們對和平的貢獻眾人有目共睹。行善,不一定得用真名。」

至此落拓子明白自己說再多都無用了。他確實煩俏如來總黏著他打探東打探西,還總是拐他去做各種麻煩事,但無論是聽聞俏如來戰死的消息,還是眼下這關頭,他依舊將對方當作朋友。現在看來,真正將這段情誼看淡的人,或許並不是他。

「策君曾對俏如來說過。」

正當天下第一槍認真考慮是否在友人訣別之前先行痛毆他一頓時,俏如來的聲音輕飄飄隨初春寒風傳進耳中,「他說,若到必要關頭,他會選擇當修羅帝國的策君。」

「難道他是雙面間諜?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俏如來無法這麼做。」

這就是為什麼,他必須死去的原因。

 

●?

俏如來踩踏的聲響驚動了琉璃樹上的珠串。

清脆碰撞聲像是水中漣漪似的擴散開,盪到雁王耳邊。雁王背著手仰頭看那株血紅的樹,聞聲轉過頭來,與此同時他的話也傳入俏如來耳中。

「公子開明以話術詐你,讓你認為他會在和平與小空之間選擇後者,逼得你不得不用最快方式解決尚同會問題,好到魔世去監視他和修羅國度的動向。你在魔世時與闇盟交好,變相替他分擔了沉淪海平衡問題,趁此機會也讓公子開明解決修羅國度內部動亂。最後他大獲全勝,而你失去了尚同會,失去了明面上的盟主身分,於尚賢宮中的勢力又不如凰后。師弟,我說的有錯嗎。」 

「那雁王不妨再猜猜看,我犧牲這麼多,換來的是什麼?」

「一個契機。」

俏如來見他也轉過身,嘴角仍是熟悉的弧度,似笑非笑,「凰后雖掌管尚賢宮權勢,但她常年隱在地下,明面上的威望仍是你占優。」

而俏如來不擅長檯面上的虛與委蛇,潛入地下正好是最能發揮所長的地方,比起在在明面上親身指揮,死去的「前盟主」用處要大得多。人只要活著,缺點會被放大、作為會被質疑,一旦死去,這些聲音都會變小,因為褻瀆死者是最不堪的行為,何況是尚同會前盟主。

於是,經過汰劣的尚同會、擅長挑唆之事的樂銘觴、掌有各武林紀錄的傳人,只要利用得當,「死去的俏如來」能做的事比活著的盟主要多。凰后擅長以暗逼明,俏如來則反其道而行,以明逼暗,奪凰后權勢並非遙不可及。

「不只如此,策君雖以話術詐我,但他說的也未必不屬實。」修羅帝國策君如果真的面臨到二擇一的境地,他的答案是什麼,從那日中也可窺得一二,「假如真的面臨那種情況,俏如來必須優先保護黎民百姓。」

「你知道你看起來像是什麼嗎。」

「嗯?」

「你就像當年的策天鳳,俏如來。你像師尊。」

雁王仍背著手,饒富興致地打量他這個師弟。公子開明的詐術不可能起到這麼大的變化,他只是推了一把,真正令俏如來選擇詐死的理由,和策天鳳一樣。

他在塵世中打滾,見識了愚蠢、無知、蒙昧,見識了善良、天真、溫情,他一次次拯救世間,換來的是下一次的指責和永無止盡的責任。

策天鳳見過的、雁王見過的、俏如來見過的世間,都是同一個世間。同樣純樸敦厚、同樣陰險叵測。

策天鳳選擇尋找繼承人、雁王因此而成為雁王,俏如來則選擇了「死亡」。

俏如來的眼在帽兜底下垂著,「俏如來曾對你說過,師尊做不到的,我能做到。即便是現在,我也不會改變這個說法。」

他抬起來頭來,嘴角竟帶著和雁王略為相似的似笑非笑,「現在,我們在同一個起點了。」

真正的博弈,現在才開始。

 

(完)


评论
热度(45)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時間逆流 | Powered by LOFTER